當我拖著疲累的身子以及行李箱走在深夜的台南街頭
突然浮現四個字:強勢回歸
歌手在沉潛許久後復出,通常會使用這組詞,但我應該是落魄的返鄉吧
又多毀掉一件褲子,再加上一件外套,只要身著的衣物無一倖免地被顏料沾到
出發前想說,既然是補畫,應該不像真正在畫那樣大陣仗
還覺得兩天應該補得完,所以連一件換洗衣物都沒帶,行李箱全塞滿顏料跟作畫工具,根本連再擠一件衣服的空間都沒有
連襪子都同一雙,每天一回旅館,它就益發惡臭,簡直不是人世間該有的味道,感覺腳都餿掉
當我回家時,老媽看到我拖著行李箱居然說:妳還帶棉被去蓋啊~
QAQ"" 我連換洗衣物被塞不下了,最好還有閒情帶棉被外宿!
那是滿滿的顏料啊!(╯〒皿〒)╯︵┴┴ 翻桌
抵達案場,設計師百忙之中從樓上抽空下來與我們碰頭
看到板子全被組起來的樣子,內心百感交集
原來它們合體長這樣~有些地方也會暗暗心生不妙
要修補的地方可多了!要改的也不少
討論之後先從樓梯間做起
沒辦法,冠勳一回去,剩我一個人在搞地下室跟樓梯間,整個做到要死,卻還完成度不足
我們進場第一天的環境相當之惡劣,正好是木工要退場
所以我們在畫的同時,他們也在收板子邊的鋁條
還有其他水電、油漆等等的工班在施作,隔天又是玻璃進場,再來還有窗簾、電工、家俱
一堆人在樓梯上上下下,搬運物品進進出出,還有馬達聲、切割機具聲、敲打聲,吵到一個不行
作畫非常干擾,粉塵也一堆,都很擔心顏料還沒乾灰塵就附著上去,讓畫變得濛濛的
原以為在現場板子都組好了,減少我在家作業的拆裝困境
但相對這種種讓人焦躁的吵雜,在家畫圖雖有不便,但整體來說還是優於在現場補畫
從未在這種地方畫圖過,才知道人世間有這麼艱鉅的一項任務
冠勳後來說:我們在這裡很顯得格格不入
沒錯!就是格格不入
冠勳:大家都在做有意義的事,我們卻是在做這種事
不過我是不認為我們做的是無意義的事,只是實質內容差太多
其他人都是做真正有用處的東西,像裝大門、裝扶手⋯⋯而我們在做的是美化,並不會實質派上用場,跟他們的本質差太多!
就是這份格格不入也更讓我們痛苦
而且鋁條一上去,我們補畫時又要注意別弄髒鋁條
加上樓梯本身的曲折是無法架一般梯子,實在補得煎熬
工班有自行在一般的馬椅裝上角料,讓梯子呈現長短邊,是專門拿來架樓梯間的
像這樣
我個人倒是發覺了我更多潛能,站在梯子上能畫到最多的範圍就最好一次做,上上下下太麻煩
所以常要冠勳幫我擠顏料
右手拿一支畫筆,左手拿調色盤跟筆洗和衛生紙,深色跟淺色的筆也要分間,所以左手指縫間還會再插一支筆,偶爾還需要嘴巴咬筆來解決工具不夠拿的窘境
甚至還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接手機,我的天吶,我到底在幹嘛
站在高處都很容易死了,我還要拿一大堆有的沒的兼作畫,還會突然間覺得應該拍一下照
我一次都沒摔過真是命大
師傅說這種高低梯的重心一定要在短邊,不然很容易往另一邊傾就摔下去
也因為這個樓梯的轉向是這樣,所以我的重心都一直壓在左腳
我受傷未癒的左膝啊~簡直受盡折磨,它前世不知欠了我多少,今生才會投胎來做我的左膝蓋T_T
它一定有是殺我全家才會有此懲罰
師傅一度有告誡我們,這種梯比一般梯更難站
我問:所以是要接受特別的訓練嗎?還是要考檢定啊?
師傅泰然自若地說:摔兩次沒死就合格了啦
哈哈,在那樣疲乏的身心狀態下,這類沒營養的談笑真是能讓人放鬆
第一天一直到很晚都很多工班在施作
完全的無法聊天或聽音樂的狀態,回旅館立刻睡死,很深層的睡眠,甚至還大磨牙吵到冠勳跟鹿仔,真的是累嘛
蚊子真是種邪惡的生物,最賤的是趁人不備攻擊
尤其在高處又手拿調色盤跟筆,抽不出空來趕蚊,我們簡直無招架之力讓牠們大肆吸血
最誇張的是防蚊液對牠們根本毫無功效!牠們彷彿還越吸越high,噴更多就來更多!
多重阻礙啊~
第二天木工退場,傍晚過後施工的人也少了,深夜比較可以投入,靜靜地畫圖,偶爾聊聊天
還真想晝伏夜出,白天睡覺,晚上畫圖
但是這麼急迫的時間要把作息日夜顛倒也真困難
經歷這次之後,才更加深刻體會到很多事情
除了太陽馬戲團的特技能力之外,專注力和毅力更得加倍提昇,以及友情的考驗
整個把這次的磨煉提昇到另一個更高的層次了
我們都是創作者,都有自己的想法,美感更是一個主觀的抽象概念,設計師要考量的點又更不同,不單是只有畫面美醜與否
在彼此的堅持與擁護價值之下,還有自尊會面臨打擊的情況,我們都需要取得一個平衡點,都有要互相退讓跟妥協的空間
我甚至淚灑案場,哭著補畫
我也知道冠勳為我退讓很多,但他們也有對工作的堅持必須讓我理解
之前冠勳就有sense到我們之間的問題,不過我沒有時間管,也很強勢,只是積累到後來,這些東西向我反撲之後,我才知道嚴重性
話都說開了就沒事,幸好我沒有失去朋友,我知道我們還是很愛對方
這是種無法想像也無法被人理解的甜美,雖然也包含著許多痛苦在裡面
第三天長短梯被收走,樓梯間的高處還有些地方沒補到
我之前就跟鹿仔說過我要升降輪椅了啊!
不然就是鋁梯也要像相機腳架做可伸縮式的,旁邊加裝可旋轉的按鈕鎖緊,沒有長短梯實在太痛苦
拜託梯子廠商研發一組好嗎,這會造福人群耶
東想西想,一度還拿自拍棒來架筆
但畫了兩撇,徹底體會口足畫家的感受,此方法作罷
實在完全無法控制我要的落點,力道也完全不能拿捏
還是只能架梯子了
用鐵桶做輔助,還是令人膽顫心驚
因為桶子是半滿的,一踩上去有種空空的感覺,隨時要跌死的預感
又有高低差的問題,所以重心再度落在左腳 QAQ
站到我腿都要廢了
有件詭異的事也不得不講
一開始描蝴蝶版型時,我是用紅色的油性麥克筆
後來找到一盒高中時的酒精性麥克筆,很開心又很訝異它居然還有水!還能畫得出來!
於是我們都拿酒精性麥克筆在描邊,只是它居然用顏料蓋不掉!
不管我們上了幾層,上了有多厚,那紅邊一直隱隱約約透在白色底部
先不論修改跟補畫,光是蓋紅邊就至少也佔了一成的工
@@怎麼天底下會有這種事,畫圖這麼久,我沒遇過顏料蓋這麼多次這麼多層居然還蓋不掉的情形
我突然想到華爾街之狼
他們嗑了一種放了十幾廿年的藥,達到一個史上最high,不曉得那藥產生了什麼質變
該不會是我這盒麥克筆放了十年,它已經變成精了(???
冠勳說應該是酒精性麥克筆它會有滲透的問題,因為壓克力顏料也算一種溶劑
真的是不該如此,踏錯一步,要挽救就要花十倍力
這次學到的教訓真可不少
我一直覺得這是矛盾大對決,號稱蓋不掉的麥克筆線V.S.什麼都能蓋的顏料
冠勳簡直要被逼瘋:我們都蓋到十八層它還是蓋不掉怎辦?
相當黑色幽默的一個暗喻
最後我去買了立可白,在塗時忍不住跟冠勳開玩笑說:如果立可白乾了,紅線它還是浮出來呢?
我們無力地笑著
但立可白果然萬能,順利把這靈異事件收掉
在第四天補完
累到我已無話可說,過程中的種種,實在是複雜到難以再形容
就直接上圖吧
一開始小鹿就有說:這樓梯間感覺很沒誠意
="= 又心虛又反抗,那邊我得一個人打底耶
後來的樣子
正門看進來
從二樓挑高處看到地下室
我們不斷檢討做圖的方法,即使已經在收尾了
還是會思考之前的狀況,同時一再修正進行中的步驟
如果再有這樣類似的情況,可以更有效率完成
不過我還是會先下意識地說:少觸楣頭!我才不會再接這種案子了咧
但如果真的再來一遭,卻又很想試一試討論出的新策略,看能有多快做好
(這就是手賤吧,抖M啊~)
最後想說的是呢
感謝妳,我才能有這個挑戰
感謝你,一路陪著我
沒有你們,我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的
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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